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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堂戎渡闻言,一时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,静了静,才低声道:“我也没说不让你碰别人……我和你在一处就是了,咱们北堂家的男人,向来个个生性风流,你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待我。”北堂尊越听了,又是好气又是好笑,但对着这么一个宝贝疙瘩,又实在打不得骂不得,只好轻斥道:“混帐,你倒大方了,嗯?”顿了顿,见身下北堂戎渡犹自一脸生硬模样,心下不觉暗叹,知道此事心急不得,因此笑道:“傻小子,别怕,这小树上才结了果子,还涩得很,本座也没想着非现在就摘下来不可。”北堂戎渡自然听得明白他话中的意思,不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,嘟囔道:“什么破比喻……”北堂尊越笑着拈起少年的一缕青丝,道:“反正这树是种在本座后园里的,跑不了,本座急什么?”
男人说着,不再压在北堂戎渡身上,只翻身侧卧在一旁,以手支颊,颐然看着北堂戎渡,闲闲轻笑道:“……只是渡儿,你可别让本座等得太久才好。”
北堂戎渡勉强展颜一笑,不露声色地转过了话题:“爹,如今传国玉玺到手,天命已在我无遮堡,又有麾下人众万千,钱财无数,积威深广,眼下只差一个由头,借此兴军起事了,否则师出无名,多少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,一个不好,甚至容易成为众矢之的。”
北堂尊越一手抚着北堂戎渡的下巴,低低一笑,道:“这个不用你操心……想来如今春暖花开,又到了鹘祗今年南下打草谷之时……”北堂戎渡目光灼灼,忽然间失笑道:“爹竟与我想的一样!想那鹘祗王每年派铁骑南下,令其自筹给养,掳掠粮草财物、钱帛女子,如今已有十载,竟成了惯例,我泱泱中原,岂容这些蛮人撒野?”北堂尊越凤目微眯,眼中有犀利之色微转,淡淡道:“那鹘祗王东图自七年前起,便命长子鄂隆带人年年南下,想来今年,也是如此。”北堂戎渡目露寒色,口中笑着接道:“若是,这下一任的鹘祗王死于中原……嘿嘿,东图此人心性暴躁,急痛攻心之下,还怕他不有所动作?”
两人突然相视而笑,北堂戎渡笑眯眯地捏着北堂尊越的耳朵,道:“你老实说,这念头起了多久了?三年?五年?肯定不是才有的……你一直在等,是不是?”北堂尊越伸手把他抱在怀里,懒懒道:“浑小子,你这个主意,也必定不是一日两日才起的……你早盯上了这群蛮子,本座说得可对?”北堂戎渡笑伏在男人怀里:“彼此彼此,咱们大哥不笑二哥。”说罢,用指头点了点北堂尊越的胸口:“此事不容有失,便交给我罢,鄂隆的人头,我必斩之。”北堂尊越双目微合,似是隐隐有倦乏之意:“……唔,也好。”北堂戎渡见状,从他怀里挣起,坐直了身子,目光中微有暖意,道:“光顾着快马赶路,这五天是不是都没睡过?……眼下你还是好好睡一觉罢。”北堂尊越眼也不睁,只缓缓打了个哈欠,懒散道:“……你待在本座这里。”北堂戎渡莞然微笑,用食指慢慢抚上男人的脸颊:“当此美人春睡,我又怎舍得离去,自然是在这里。”
北堂尊越不再说话,凤目轻合,侧卧而眠,想来一连五日不眠不休,快马奔驰,饶是他神功盖世,也多少有些累了,不一时,便渐渐睡去,就此入梦。
彼时春暖花开,镂花长窗半开半启着,一阵风过,外面一株树上的桃花顿时片片飞舞,春风如缕如绵,软软吹入,夹杂着迷离的醉人花香,光线里浮动着极细小的尘埃,光影迷离如烟,静谧如斯,日光轻柔地照在北堂尊越身上,如同泉水一般在那精美的衣面上流淌,淡淡散发着微光——
睡着了也好,他总是潜意识中不去直视北堂尊越的眼睛,也许是因为害怕那双金瞳中流露出来的热烈又犀利的光芒,那样浓重的情意,可以让人感动,也可以让人畏惧——
多情会让别人痛苦,而专情,却从来都只有自己煎熬。
北堂戎渡静静凝视着面前的男人,此时北堂尊越这样睡着了的姿态,与平时的模样很有些不同,犀利化作清颐,桀骜变为逡淡,如乳如烟的日光当中,那眉目似乎浮离于世俗的尘嚣之外,动人以极,北堂戎渡看着看着,忽然想起一件事来,也不过就是去年夏天的事情,晚间两人泛舟湖上,静夜莲香,幽幽似水,月光星影倒映在湖中,到处都是开得如云如盖的莲花,他站在舟上,手里兜着一捧流萤,那样美丽的萤火,无数带着寒意的蓝色微光在水面上飞舞,如同星子洒落人间。
只是流年似水,他却再也不是从前的北堂戎渡,那晚的月色也不再是纯粹的模样,终究斗转星移,日月变换,当初却没有想到,命运峰回路转,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,令他与北堂尊越,竟会走到这一步——
要我依傍在你身边,不得不接受这份沉重无措的情爱,世间这么大,却要以爱为名让我穷途末路,若待不应,却又惟恐失去你,辗转之间,步步紧逼,明明好似一场大梦,却怎么也醒不过来……只是可惜根本无路可退,亦无处可去,这世间之事,向来阴错阳差如此,我不得不从,我已经失去了很多,不可以再失去你,只是父亲,你,何其残忍。
北堂戎渡低低叹息一声,忽然想起了沈韩烟,想起了牧倾寒,因为他的缘故,北堂尊越自然不喜这二人,尤其是与他成亲的沈韩烟,以北堂尊越的为人,怎么会甘心与别人分享他?这世上有一些人永远都不会去嫉妒,因为他们太高傲,可当他们真正知道嫉妒的滋味时,会做出什么事情,谁也不会知道——
也许当有一天,他终于拥有与北堂尊越平等对话的力量时,才可以不必再周旋于筹谋心机之中,淡然面对他父亲,掌握自由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,保护他要保护的人。
北堂戎渡有些无奈地轻笑,漱漱的日光中,他躺在北堂尊越身旁,窗外扑嗒扑嗒的细微落花声一朵一朵地响在耳边,彼时春光正浓,花开如海。
……
夕阳沉沉,即将落山。
北堂戎渡一身精甲,头戴护盔,看向远处的血色霞光,座下白马轻轻刨了一下蹄子,低低一嘶,北堂戎渡转过头,对身旁一名同样身穿铠甲的青年男子道:“知白,你调集的这些人手,一路而来,应该没有落了痕迹在有心人眼里罢?总不能让人知道此事是你我两方所为。”
殷知白笑着打量了一下北堂戎渡,说道:“自然,我调集的这批人都是平剑山庄临川麾下的精锐心腹好手,临川距离此处最近,一路又来得隐蔽,况且这一带并无势力较大的世家与门派,又如何会露了痕迹。”
北堂戎渡微微点头,道:“不错,若是这里有高门大阀根基,鹘祗又如何会年年南下来此劫掠。”殷知白忽然叹气道:“北堂,你这回,可是当真把我平剑山庄彻底绑在你的战车上了,此次杀了鹘祗大王子,鹘祗王此人生性暴烈,只怕至少也要挥军荡平仲郡此地,以做报复。”北堂戎渡冷冷而笑,道:“就是要他如此才好,不然,我此次带人马前来做甚?”殷知白紧一紧手里的马缰,眼望天边云霞,悠悠道:“届时鹘祗大举犯我中原边地,天下汉人自不会坐视不理,想必届时群雄皆起,倒不知会是何等场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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